偶有记者用Cyril称呼,都会被他用还不够标准的中文纠正,不领着对方念“陆岑”三五遍,不肯罢休。
不出意外,陆岑死后,墓碑上刻的也会是这两个字。
因为他上一世天真地说过,死后要跟梁雯合墓,皆是两字中文,般配。
梁雯不太确定,他们会不会被葬在一起。
但愿不会。
因为蒙受欺骗的陆岑,应该是不会想的。
回忆到这里,梁雯有些胸口发闷,鼻腔也酸涩得很。
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面对陆岑,只要看到他,就会想到初识下包藏的蓄意接近,相爱中汹涌的欺骗,自己当时的愚钝、贪心、险恶,被真心实意的陆岑衬托得丑恶无比。无时无刻不在鞭笞着梁雯的良心,令她备受煎熬。
即便是受恶人蒙骗,但梁雯也难以推卸属于自己的责任。
新生典礼还在进行着,但梁雯不再坐得住,于是站起身来打算出去冷静一下,至于典礼进行到哪个环节了,她并未在意。
“这位同学很迅速啊,第一个站起来的,有什么想问的吗?”主持人的声音响彻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静默下来的礼堂内,洪亮有力,空落落地仿佛要回荡出来余音,手掌一挥,所有人都看向了梁雯所在的方向。
梁雯僵住了动作,万分尴尬。
偏巧赶上了问答环节。
这是这次新生典礼为了强调互动性特意增设的,每位学生代表发言完都会预留出十五分钟供新生提问,前几轮梁雯根本没有参与过,她不是个喜欢在公共场合主动发表意见的人。
然而还不等梁雯解释清楚,话筒就已递到了她的手上。
在主持人善意地提醒下,梁雯面对这样骑虎难下的情景,只能硬着头皮举起了话筒,暂时压下翻涌的心绪,随意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只期望刚刚的发言者能简短回答,尽快结束这种众目睽睽的煎熬。
法南艺的大礼堂很是与时俱进,尽管外部古朴肃穆,但内里的两面墙壁上均安装了环形大屏幕,不仅是照顾到了每一个人的观看体感,就连站在台上的人,都可以通过屏幕的特写切换看清下面的人,大大便利了交流互动。
此时,左边大屏的特写镜头对准了舞台。
方才的发言者眉眼凌厉,一双绿眼睛尤为特别,闪着琥珀般的光亮,冷润澄澈。完全面无表情,好似没有任何事能牵动他的心绪,就如一尊出自大师之手的雕塑,虽上乘却冰冷无温度。
那分明就是陆岑。
好似当头棒喝,梁雯只觉得天旋地转,甚至感到些许窒息。胃内好似被填塞了万千只蝴蝶,这一刻都在奋力扇动着翅膀想要飞涌而出。她用左手紧紧握在颤抖着的右手上,勉强拿稳了话筒。
梁雯此刻再无任何怀疑,确实是陆岑。
前世他们曾在一张床上相拥而眠,从夜晚到白昼,只在梁雯面前,陆岑摘下过万年不变的大眼镜,露出过被镜片掩藏的绿色瞳仁。梁雯用眼神描摹过他面部的每一寸肌肤,认认真真用手指抚过他脸上的每一处线条。
应该没人能比梁雯,更了解陆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