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仵作目光在那二百两银票上逡巡数次，二百两银子意味着儿子的新生，只要离开此地，便再无人知道他是仵作的儿子；若这位将军因此捉住那名残无人道的凶手，他也算功德一件，如此利人利己之事，他何乐而不为？
他握了握拳头，深呼吸一下，伸手取了那张银票，小心翼翼折好放进怀袋里，抬眼瞧向云飞遥时，目光极为坚定，道：“我知道将军想问什么，这位幼童从最后一次被吸血到尸僵大概三四个时辰，而幼童尸体被扔在家门口时，是尸体僵硬最厉害的时候，我私下推断凶手藏身之地离平晋王府并不远。”
云飞遥连连点头，牛仵作果然是经验老道的老手，他说的正是自己想问的。“牛叔，另两名孩童被抛尸的位置在王府的什么位置？”
牛仵作低头微微思索了片刻，谨慎道：“小老儿只是私下分析，未必作数。”
“牛叔又谦虚了不是？晚辈只是想听听牛叔的意见，至于作不作数，晚辈会自己掂量，牛叔不必担心。”
牛仵作本就因她身份尊贵却一口一个牛叔地叫着，而对她大有好感，此刻又见她目光纯粹，未夹杂半分奸诈气息，还给了他一大笔银子，看来确实一心只想捉住那名残暴凶手。
他心想，他活了五十多年，跟尸体打了半辈子交道，早己看尽人情世故，看人从不会错，若是当真看走眼，那也只能认了。
当即长叹一声道：“那两名幼童的尸体分别在平晋王府北边的二十里外和西边的三十里外，小老儿曾斗胆推算过，这三名幼童的抛尸地点，虽处三个不同的方向，看似是想混淆视听，其实是故意将事情闹大，整个朔晋因此沸沸扬扬。”
云飞遥连连点头，“牛叔分析得不错，若那人只是为了练功，大可偷偷捉走那些稚童，悄悄练功即可，何必故意将其中三具尸体扔于易被发现的地方？他确实只是想将事情闹大。”
微微一顿，又道：“这个凶手武功必定极高，又极度自信，不过他忙于练功且有意挑衅，必定不会费时奔走太远抛尸，想来隐匿藏身之处离三处抛尸之地不会太远，牛叔觉得哪片位置的可能性比较大？”
牛仵作垂下眼皮，又沉默了。良久，他才长叹一声道：“将军恕罪，非是小老儿拿了银子却有所隐瞒，只是此事恐危及一家人的性命，万望将军莫怪。”
云飞遥了然，小心道：“牛叔不必答我，只需点头摇头即可。”不待他回答，便道：“那个位置极有可能是朔晋一位权贵的产业，是不是？”
牛仵作点了点头。
云飞遥又问：“是一座府邸或是院落吗？”
牛仵作又点了点头。
云飞遥几不可闻地轻嗤一声，果然如此，此时她心中已有了计较，便转了个话题：“牛叔可知这个位置方圆几十里地内可还有八岁以下的孩童？”
牛仵作道：“有，至少有十几名。”
云飞遥倒吸一口冷气，十几名幼童？她低头沉吟许久，长吁一口气，起身对牛仵作深深一揖：“多谢牛叔，我想问的都问完了，若牛叔有何新发现，烦请牛叔主动告知，我替所有孩子谢谢您。”
牛仵作急忙起身还礼：“将军折煞小老儿了。”再施一礼：“那凶手极为凶残厉害，将军万事小心。”
云飞遥：“多谢牛叔提醒。”她亲自将牛仵作送出门去，对候在外面的路正道：“烦请路管事将牛叔送回去吧。”跟着转头对牛仵作道：“牛叔，验尸格目的卷宗待我再仔细看看，看完会请路管事交还给您。”
牛仵作作揖：“将军若有疑惑之处，尽管召小老儿过来问询便是。”
云飞遥点头，目送他离开。
回到正厅时，东方峤和卫射将军元修已坐回桌前。
云飞遥目光落在桌案上那二两碎银，快步走过去，将银子揣回荷袋，又在东方峤和元修疑惑的目光下，将桌案上的茶杯和茶壶一并端起来，笑着对东方峤道：“牛仵作怕自己身份低微，玷污了王府的茶杯，不敢用茶杯喝水，在下便擅自作主将一只茶杯送给了他。世子没意见吧？”